亚特兰大城市记忆

欧阳峣

最近，佐治亚理工学院李海峥教授来到了湖南大学讲学，我邀请他在枫林宾馆聚餐，席间谈起在亚特兰大学习和生活的事情。2007年初，我受湖南省政府资助到佐治亚理工学院经济系做访问学者，在那里度过了很有意义的三个月时光。回想起来，这座城市形象历历在目，给我留下最深记忆的，就是两张城市名片、两所著名学府和两位经济学家。

两张城市名片

亚特兰大市是美国佐治亚洲的首府所在地，这是坐落在美国东南部的美丽城市，既是历史文化名城，也是新兴的工商业城市。1996年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诞辰100周年的时候，在亚特兰大举行的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更使这座城市声誉鹊起。在美国的南部，亚特兰大不仅是工商业的中心，同时也是文化和卫生事业的中心。

这次来佐治亚理工学院经济系做访问学者，我同湖南大学的两位教师在城市中心租住一座比较简陋的小房屋，紧邻小屋生长在一棵大树，就像是为这座小屋撑起的遮阳伞；屋后有一片自然生长的树林，我坐在写字台前眺望那窗户外景色，感到特别惬意和舒心。这里距离学校不远，步行15分钟左右可以到达学校中心地区，步行20分钟左右可以到达社会科学学院，我们有时步行，有时搭乘校车去学校。经过3个月的生活和观察，我发现亚特兰大这座城市很有特色，属于典型的扩散型城市，蕴含着我们的经济学所讲的“逆城市化”倾向。城市中心耸立着几座高楼，看上去仿佛是站在城市中央的巨人。这几座高楼设计新颖、品质高洁、色彩斑斓，就像是摆在那幅城市图画里的几件艺术珍品。除这几栋孤独的高楼以外，城市中心的建筑都是三层到五层的。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大企业公司和大商场，原来是那些著名企业、购物中心和高档住宅都迁往郊区，可以说是城市郊区比城市中心具有更加繁忙的人流和物流。

亚特兰大拥有许多著名的工商企业、历史遗迹和自然风光。可口可乐、达美航空、联邦快递和南方贝尔的总部设在这里，2013年被《时代杂志》评为“美国富人最想创业的大城市”。马丁·路德·金博物馆和亚特兰大历史中心，则成为了解黑人民权运动和南北战争的重要窗口。但是，真正令世界瞩目的，一个是可口可乐公司，另一个是CNN有线电视网。它们是这座城市的两张名片，代表着工商企业和文化事业的巅峰之作，体现着经济和文化的兴盛繁荣；它们在这座城市发出耀眼的光芒，吸引着来自世界的目光，可以使亚特兰大人乃至美国人为之骄傲和自豪。

在春天的一个周末，我和朋友考察了可口可乐总部，参观了可口可乐展览馆，享受了一场很有意义的工业旅游。在这里，我们比较具体地看到可口可乐公司的发展历史，特别是产品的演变过程，并且可以体验可口可乐的生产工艺，品尝各种各样的产品。1886年，可口可乐公司诞生在亚特兰大，它的成长不仅体现着生产技术的创新，更是体现着设计和营销的创新。阿萨·坎德勒被称为“可口可乐之父”，据说是在政府发出禁酒令后，他想发明一种让那些很需要补充营养的人喜欢喝的饮料。有一天，他在搅拌做好的饮料时，发现它具有提神和镇静的作用，于是在这种液体里加入糖浆和冰块，感到味道不错，后来他的助手不小心倒入苏打水，觉得味道更好。坎德勒和合伙人罗宾逊商量，用糖浆的两种成份来命名，这就是古柯（coca）的叶子和可拉（Kola）的果实，为了整齐好看，他便将kola的k改为c，并在两个词中间加上连线，就创造了Coca-Cola的名称和商标。从总体上看，其经营之道，就是通过全球范围的特许经营，建设有价值的品牌，并建立起强大的装瓶合作伙伴系统。这种饮料每天都给全球的人们带来怡神和畅快的美好感受。据说，每天会有近17亿人次的消费者在畅饮可口可乐。它在服务全人类的过程中，也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2014年的营业收入达到459.98亿美元，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利润达到70.98亿美元。2018年，可口可乐宣布将以51亿美元全资收购Costa咖啡，同时，世界品牌实验室编制的《世界品牌500强》将可口可乐排名第7位。

如果说在可口可乐公司是体验一种工业旅游体验，那么，在CNN有线电视新闻网就是一种文化旅游体验。这是全球最先进的新闻组织，由特纳广播公司（TBS）特德·特纳于1980年创办，通过卫星向有线电视网和卫星电视用户提供全天候的新闻节目。特别是遇到突发新闻，CNN国际新闻网都会做现场报道，全球有超过两百个国家和地区转播CNN新闻。它的国际台节目有美国版、欧洲版、亚洲版和拉美版，主要提供国际新闻和地区新闻，而遇到重大事件的时候就会联合行动；简明新闻频道主要快速和紧凑地报道美国新闻、国际新闻以及气象情况、金融信息和体育赛事；金融报道主要面向美国国内公众，报道世界各地股票、证券和商务信息；CNN国际新闻风通过设在香港的制作中心，报道亚太地区的社会、文化及商业发展动态。当我们来到CNN总部的时候，感到这座楼群外观朴素，淡黄色的墙体上镶着红色的“CNN”标志。而进入大楼之后，却为独特的设计、气派的装饰感到惊讶，美国的三色国旗和绿色的地球尤为显目，直上的电梯和斜架的电梯也别具一格。楼里附加了开放的功能，有许多为参观者服务的设施。楼上设置供人参观的道路，可以自上而下观察新闻网的办公场所，看到繁忙的工作人员。在新闻直播体验室，游客可以享受到做播音员的快乐。此外，楼里还设置了提供快餐、饮料和纪念品的商店。在这里，我们仔细地观察，游览了一整天，特别地赞叹美国新闻机构的先进性和开放性。

两所著名学府

亚特兰大是美国南部高等教育密集地区，这里也是富有浓厚学术氛围的教育之都。创办于1785年的佐治亚大学是全美第一所公立大学，位于距亚特兰大90公里的雅典城，首位校长曾经起草了美国宪法。创建于1836年的埃默里大学位于富人区德鲁伊山，曾经获得可口可乐公司的巨额捐资而被称为“可口可乐大学”。威斯里安女子学院创建于1836年，这是世界上第一所授予女性学位的大学，中国的“宋氏三姐妹”都曾在此深造。佐治亚理工学院创建于1885年，位于亚特兰大中城区，同麻省理工学院、加州理工学院并称全美“三大理工学院”。佐治亚州立大学紧邻着佐治亚理工学院，它创立于1913年，曾被誉为“美国最具创新力和多元化的大学”。然而，学术影响力最大的，还是埃默里大学和佐治亚理工学院两所著名的高等学府。

我最熟悉的高等学府，自然是佐治亚理工学院（Georg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在这里访问的三个月里，我几乎走遍了学校每一个学院、教学楼、图书馆以及学生活动中心。邀请我来访学的时任经济主任帕特里克•麦卡锡（Patric Marthy）教授，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但却是一位热情豪爽的学者。他们为我安排了单独的办公室，它紧邻着一个小型的研究生教室，可以观摩研究生上课和讨论；办公室的书柜里有少量的图书资料，同时还放了一些学生给教师评分的表格，从表格的设置可以窥见评价教师及课程的主要指标。

学校占地400英亩，建筑的色调以红砖颜色为主，体现了理工学校的风格特点。学校的吉祥物图腾是蜜蜂，学校的用品和纪念品上都印着“蜜蜂”的标识，它使人联想到蜜蜂构建巢穴那种勤奋、精细的态度和作风，这就是一种工匠精神。这公立大学，始终坚持以提供低学费和高质量的教育为宗旨，成为了世界顶级的研究型大学，也是美国公立常春藤名校之一，在2017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公布的世界综合大学排名中位列第34位，在当年的《泰晤士高等教育》发布的大学排名中位列第33位。这所学校的工科学院很强，工业工程和生物医学工程专业排名全美第一，机械工程、计算机科学、材料工程、电子工程和建筑等专业都享有非常高的专业排名。我参观了工程学院，听说这个学院排名全美第四位，院属各系均位列全美前五位，特别是物流工程专业是全美最好的。我所在的人文社科学院，设置经济系、历史、技术与社会系、国际事务系、文学和文化系、公共政策系，共有130多名终身教员；当时的经济系仅有14名终身教员，设置了产业组织、国际经济和计量经济学等方向。这里的教师很敬业，虽然学校对教师的要求严格，但在许多方面比中国的大学更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比如教师可以邀请外校教师或研究人员合作完成一门课程的教学，在半个工作日中下课的次数和时间也是由教师自主安排的。可见，美国的大学不像中国的大学管理那样刻板，而实际上却只能管到形式和数量，管不到内容和质量。

在亚特兰大这座城市，综合排名最靠前的高等学府是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这是一所顶尖的私立研究型大学，素有“南哈佛”的美誉，在2006-2019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公布的大学综合排名中列第18位。这所大学的校园占地631亩，不仅面积宽阔，而且特别的优雅和精致，被称为“亚特兰大市中心一片美丽的岛屿”。一个周末，我和朋友参观了这所大学，感到它的校园确实与众不同，有两个鲜明的亮点：一是建筑的特点，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白颜色的墙体和红色的屋顶。据说是采用昂贵的大理石建造的，而且是统一的意大利古典风格。我看着这一栋一栋白色墙体和红色屋顶的楼房，仿佛看到了一群白色羽毛和红色头冠的天鹅正遨游在校园水池里；二是绿化的特点，校园建在德鲁伊山，拥有美丽的自然风光，而且整个校园被大片的森林覆盖，空气特别的清新，因而成为居民假日参观的首选。埃默里大学的学科和专业设置也颇具特色，它拥有医学院、法学院、商学院、文理学院、公共卫生学院、护理学院、神学院和莱尼研究生院，却唯独没有工程学院。从学院结构可以看到，医疗卫生成为主体和重点，不仅设置了三个专门学院，而且同设在亚特兰大的美国疾病防控中心开展紧密合作。同时，学校拥有7所大型医院，可以为学生提供最佳的实习场所。商学院又称罗伯特·戈伊苏埃塔商学院，是由可口可乐公司总裁——戈伊苏埃塔资助建立的，设有经济、金融、会计和工商管理专业，本科课程排名为美国第3位。它同亚特兰大的美国联邦储备银行合作，拥有一批优秀的教师，金融学论文的排名特别靠前。学校的吉祥物是蓝鹰，但它的精神图腾却是杜利（Dooley），这是学校实验室的一具骨头标本，据说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一位农场主的儿子，他常常观察和反思学校发生的事情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所以有黑色斗士或英雄的涵义。学校在每年四月举办“杜利周”活动，既可以带给学生快乐，又增加了学生对学校的认同，使学校充满活力。

两位经济学家

在亚特兰大这座美丽的城市里，有两位我熟悉的华裔经济学家，他俩分别供职于埃默里大学商学院和佐治亚理工学院经济系，一位是四川籍的查涛教授，另一位是湖南籍的李海峥教授。这些年来，通过同他们的交往和交流，使我在学术研究方面受益匪浅。

记得我在牛津大学访学时，曾经同经济系博士研究生焦兮彧谈到华人经济学家的情况，他认为在宏观经济学研究领域做得最好的是查涛教授。后来，我就主动地同查涛教授取得联系，并邀请他到我校商学院做学术交流，逐渐变成了共同做经济学研究的朋友。查涛教授毕业于明尼苏达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长期供职于美国联邦储备银行亚特兰大分行，担任数量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同时担任埃默里大学经济系教授，兼美国国民经济研究局（NBER）研究员。他的学术声誉很高，在结构宏观经济模型、宏观实证计量分析和时间序列分析领域具有很高的造诣。曾经在《美国经济评论》、《政治经济学期刊》、《计量经济学》等国际顶级期刊发表系列论文，同时担任《计量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杂志副主编、《数量经济学》杂志主编。查涛教授同普林斯顿大学教授克里斯托夫·西姆斯（Christopher A. Sims）有长期的合作研究，201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委员会在给西姆斯教授写的颁奖词中，三次列举查涛教授以及同西姆斯的合作成果，而西姆斯教授也在授奖典礼的演讲词中两次提到同查涛教授的合作成果。由于查涛教授在计量经济学领域的杰出贡献，2017年当选为世界计量经济学会院士。

查涛教授是一位比较深沉和内敛的学者，做人特别低调。他近几年在集中研究中国经济问题，我邀请他来做过两次学术报告，第一次演讲主题是《中国货币政策的经济影响》，他在一个新的分析框架下阐述了2009年的中国货币政策的影响，并把这种影响分为两个阶段，即当时的影响和后续的影响，并认为基础设施和建筑材料产业的刺激，虽然可以在短期内促进经济增长，但从长期看不利于经济可持续发展。第二次演讲主题是“中国的影子银行”，他把中国的影子银行归纳为“信托公司贷款”、“银行承兑汇票”、“信托贷款”三种类型，认为在2009-2015年货币政策紧缩期间，非国有银行在发展影子银行方面起到了主导作用，但影子银行的发展削弱了紧缩的货币政策的传导效应，中央银行应该加强监管。

李海峥教授是我的湖南永州同乡，也是中国人民大学校友，他是一位热情和乐于助人的学者。同他认识不久，就邀请我到佐治亚理工学院访学，并且介绍我认识经济系主任麦卡锡教授。我在亚特兰大期间，曾经两次应邀到他家里做客。乘车40分钟后，来到了他的别墅，这是亚特兰大城郊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屋前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屋后有一片自然的森林。在这里举办Party，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受。

李海峥教授是从科罗拉多大学毕业的经济学博士，他的硕士阶段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参加了邹至庄教授举办的经济学出国班学习。李教授先后在科罗拉多大学和佐治亚理工学院任职，从2004年起被聘任为终身教授，同时还是校学术委员会委员。他的研究领域涉及劳动经济学、计量经济学和中国经济问题，特别专注于人力资本测度研究。李教授热心社会活动和公益事业，曾经组织2007年长沙和斯洛文尼亚召开的中国留美经济学会年会，2004年在亚特兰大召开的中国留美经济学会年会，并当选2006-2007年的中国留美经济学会主席。他曾经在国际重要期刊《发展经济学杂志》和《比较经济学杂志》发表系列论文，谷歌学术搜索显示论文被引用2204次。

（作者系湖南师范大学副校长，大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